第4章

第4章

夜深了。

窗外的蛙鸣莺啼传进耳里,让林娇娇有片刻的恍神,在战火燎原中度过了太久,她都有点忘了宁静祥和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了。

是父亲拿着鞭子板着脸让她站在书桌前抄写兵书,还是母亲尚在时,温柔的替她缝补因爬树被勾破的衣衫....不,那都已成为过去。

眼下的她,再不是被称为林小将军的林娇娇。

垂眸看着薄被上柔软无力的手,抬眼环顾一圈与她那镶金嵌玉闺房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小睡房,再回想原生父母和弟弟身上的穿着打扮,她终是无奈确信她成了另一个林娇娇,还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未知的地方。

无力的小手连拳都握不成,松垮成一团,林娇娇不忍直视,掀开被子起了身。

一时没注意,急了,然后又喘上,林娇娇脸当由白转绿。

可又能如何?

憋屈的抓着床帏,咬牙切齿的等气喘匀,然后才踢着还算精致的粉色绣花鞋在房间转起来。

房里的摆设与精致、美感完全沾不上边,只能称得上干净整齐。

破旧还有点摇晃的架子床,掉漆的梳妆台上只有镶嵌的镜面让她多看了一眼,嗯,比她房中的那铜镜倒是清晰的多。

镜中的女子,长发披肩,杏眼细眉,若不是皮肤惨白,唇瓣也失了原来的血色,一脸病态,倒可以称得上美人一个。

林娇娇似惆怅似无奈抬手顶了一下眉心,朝一旁的窗边走去,角落里的陈旧衣柜没什么可看,只窗边摆放竹藤椅得了她些许青睐。

以往犯错或者闯祸被父亲罚蹲马步又或者练拳的时候,她最想干的事就是躺在父亲摆在一旁的躺椅上偷懒了。

只那时只能想想,一次都没真躺过。

毕竟,她不是被罚惨了,就是罚完后又好了伤疤忘了疼继续胡闹去了。

这次倒是如愿以偿的可以躺一躺了,哪怕不是父亲的藤椅。

竹藤椅很凉,林娇娇一躺下就感受到接触到的椅子的手臂肌肤表面起了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

不过,这椅子躺着还是舒服的,林娇娇胡乱的搓了搓手臂,安安静静的透过粗糙窗帘缝隙看向外头宁静的夜空。

这里的星空倒是跟家乡的一样,圆月高挂,群星璀璨。

大概是离的窗边近了,凉意渐深,可林娇娇不想动,放任自己躺在上头沉沉入睡。

夜半,紧闭的房里突然从外头开了,藤椅上的人儿睫毛微动,却并不醒来。

林母孙来在门口搓了搓眼角,让眼睛看得更清晰些,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本该在床上安睡的女儿不见踪迹,她下意识的心慌,直到余光瞟到藤椅上的身影,她才稍微放心,调转方向走了过去。

“娇娇?”

声音很轻,还有点想把人叫醒,却又怕吓到对方的压抑。

“娇娇,怎么不去床上睡?”

藤椅上的人呼吸清浅,一点回应都没有,林母计较了一下叫醒和不叫醒的后果,最后折回床边抱起薄被走了过来,轻轻给女儿盖上。

藤椅的弧度是适合人睡觉的,女儿也曾不止一次在上头睡着,林母盖好薄被后便起身离去,没过多纠结。

只要女儿安睡,在哪里都是可以的。

房门重新关上,藤椅上的人依旧未睁眼,只就在被认为是真的睡着的时候,被林母小心翼翼握着搭在薄被上的手缓缓抬起,碰了一下林母临走时温柔抚摸过的额头。

唇角微勾,白皙的小脸上染上柔和,林娇娇不可否认的感受到了失去多年的疼爱。

好像睡觉前以为的种种不好,此刻忽的就能接受了。

夜凉着凉着就暖了,随着一声高亢的鸡鸣声起,天蒙蒙亮了。

安静的家,甚至是村子都渐渐热闹起来。

林娇娇醒了,却还是没睁眼,闭目休养中,房门又开了,不多时又关上,然后听见隐隐约约的声音从木门外传进来。

“林槐,你姐姐还在睡,你在家等她一会,等她起来洗漱好,用过早饭了,你再去田里给我们送,知道嘛?你走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叮嘱你姐不要乱跑,要是想出去,也得你陪着,知道嘛?”

一模一样的话,每天都在重复,可林槐一点厌烦之感都没有,黝黑的脸上满是认真,“我知道的,爸妈,你们出门上工吧。”

“那我们走了。”

“好。”

林槐应完却不坐着等姐醒来,收拾好自己,把拼成床的长椅归还原位后,就给家里做简单的洒扫,然后做饭。

饭做好,姐姐还没起床,他又提着洗了锅碗瓢盆的脏水去到隔壁的自留地上浇菜。

自留地并不大,但是全家一年吃的菜都从这里出,不精心照料都不行。

林娇娇是听到浇水的动静才睁眼的,微风拨动粗糙的花布窗帘,她顺着那时不时扩大的缝隙看向窗外,原生的弟弟林槐站在地中间忙碌着。

今日刚入人间的朝阳铺洒在他身上、头上,晕出一圈圈淡淡金泽,俨然像个来救世的小小少年郎。

这个家里,不管是父母,还是林槐,都是顶好的人,她的确该珍惜。

拿开身上的薄被起身,尽可能的放慢速度,她站立在窗边,将自昨天下午到此刻一直拉上的窗帘拉开,任由温柔的阳光从窗户上钻进来,照亮整个房间。

林槐清晰的听到了窗帘拉开的摩擦声,头一偏就看到姐姐那瘦弱的身体,白皙的小脸从窗户里露出来。

他很快想到自己的动静,不免抱歉,“姐,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林娇娇摇头,压根不愿外头的少年郎多想。

“那你是饿了嘛?我做好早饭了,现在就回去给你端出来。”林槐说完就放下手里的桶和勺子,飞快的往家赶。

林娇娇那声‘不急’只得被迫咽回肚子里。

出了房门,十六岁的少年正在门口灶台旁的水缸边洗手,然后麻利的拿了一个还算干净的铜盆舀了热水,又拿了块干净的帕子,随后一起放在门口的矮凳上。

看见她就直接唤,“姐,你先来洗漱,我给你把早饭端去桌上,你洗好就可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