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丞相夫人举办花朝会,母亲决意带我一同参加。
「我大楚最不缺的就是好儿郎。你应该多相看相看。见多识广些,才知道区区一个贺瑾舟,根本不算什么。」
母亲精心为我装扮了一番,说这话时,脸上带着过来人的得意。
花朝会,名义上是赏花鉴诗的雅宴,其实也是未婚男女互相相看的聚会。
我趁母亲在和闺中密友们聊天,偷偷从宴席上溜了出来,挑了个清静的角落,在湖边赏景喂鱼。
「婉宁,多日不见,你瘦了许多。」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回头,是贺瑾舟的母亲李氏。
她身穿一袭暗紫色长袍,头上只用一根紫檀簪,挽了个颇为老气的发髻,手上握着一串乌亮的佛珠。
几个月不见,她憔悴了很多,细瘦的背微微佝偻着,那双深凹的眼更显锐利。
我不喜这个人。
她虽然待我良善可亲,可我总觉得很难看透她。
尤其在苏若离房中看到那些画像后,更冷了和她亲近的心。
一个日日出入佛堂的人,嘴上喊着慈悲,心里却没有。
可心内再怎么排斥,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我微微向她福礼。
她亲昵地扶我起来,握着我的手:
「孩子,瑾舟那个倔脾气……让你受委屈了吧?」
「我已经狠狠责罚过他了,他也知错了,特意要我来向你赔礼呢。」
「你放心,贺家的儿媳妇儿,我只认你一个。」
我笑了笑,
想必两家婚事黄了以后,李氏在贺家没少吃瓜落儿。
老侯爷妻妾成群,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家里庶子庶女一大堆。
李氏并不受宠,她至今能待在主母之位,皆因为她的儿子有门好亲事。
看来,在她眼里,别说亲外甥女,哪怕是亲儿子的终身大事,也同样得为她的所用。
而我,也不过是她巩固地位的抓手而已。
我更加笃定今生做出退婚的选择没错,
我后退了一步,佯装听不懂:
「伯母,您说什么呢。我和贺公子虽有年少情谊,但我私心里一直把他当兄长的。」
「如今他觅得良人,我也替他高兴,伯母与苏小姐更是亲上加亲。」
「我母亲今日还跟我说,贺公子成亲那日,要带我去喝喜酒呢,到时定当奉上一封厚厚的礼金。」
我说完转身就走,没有看到她跟身后之人使了个眼色。
接着便眼前一花,
伴着一声惊呼,我和迎面来的妇人撞了个满怀。
我只觉胸前一热,鼻间传来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是李氏身边的常嬷嬷,把碗里的药泼了我一身。
「废物,怎么如此蠢笨!」
李氏横眉立目地将她训斥一顿,
「婉宁,衣物淋湿恐有失礼节,让她带你去偏房换洗一下吧。」
嬷嬷喏喏地替我擦拭,
夏天衣物轻薄,我身前一整片都被浸湿了,隐约透出了里衣。
我只能点头,一边用手帕遮着,一边让常嬷嬷带路。
不知走了多久,常嬷嬷越走越偏,等我有所察觉时,周遭已听不见人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