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站起身来，局促地要收拾东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给老师你添麻烦了。」
我将煎好的鸡翅摆上桌，把小娟按回了位置，说道，「小娟，妈妈补习班里的学生。」
「你对学生都比对亲生女儿好！」
女儿破防了，「爸爸每次都知道给我带好吃的！」
瞥了眼她手里的塑料袋，小小的塑料盒里混着一堆认不出来的东西，说是厨余垃圾都不过分。
我坐下来吃饭，漫不经心道，「你回来干什么？」
女儿回答得不情不愿，「明早有模拟考，你家近。」
我顿住了手，不免感到奇怪，她不是一心想嫁人吗？还考试？
可抬头一看到女儿好像全世界都欠她的神情，我连问一问的想法都没有了，给小娟夹了块肉，轻声说，「小娟，多吃点。」
「哼，林梅，你故意气我的对吧？」
女儿见状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眼光躲闪的小娟，「有个一本苗子的女儿不教，找傻子来作秀？」
小娟头埋得更低。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朝女儿开口道，「小娟聪明着呢，反而是你，到时候有没有书读，都是问题。」
我不是有心偏袒。
和小娟相处下来，我发现小娟脑子其实是灵活的，配合上超强的记性，文综分数短短一个月提升到了150分的水平。
照这个进度熬下去，小娟搞不好能上非常不错的大学。
至于女儿——
「真的是搞笑了，你不就是烦我亲爸爸，不亲你吗？」
「还说一个傻子会考得比我好。」
「我就算不学，本科也是稳稳的，你到时候哭去吧你。」
她睨了我一眼，直接进了房间，嘭得关上房门。
8
有一天，我忽然接到警局的电话。
等我赶到时，女儿已经和前夫、婆婆吵起来了。
她的校服被扯出了好几个洞，底下**出来的皮肤布满了红痕淤青。
脸上还有个肿起的红巴掌印，整个人狼狈不堪。
女儿猩红着眼，咆哮，「我几岁，他几岁，你们把我跟一个老头关房间里？」
「你们还是不是人？」
我明白过来。
曾经发生在小娟身上的事情，如今也发生在女儿身上了。
奇怪的是，我的心没有起一丝波澜，只觉得她是自作自受，漠然站在一旁看戏。
警察强行插入三人之间，护住女儿，「报案人说，你们涉嫌协助他人强迫妇女……」
前夫腆着脸给警官递上一支烟，「我女儿满18了，现在小姑娘早熟，做什么都正常啦，哪有什么强迫不强迫的？」
女儿提高音量，「奶奶都看见了。」
她寄予希望的奶奶紧紧闭着嘴，移开了目光。
女儿不可置信，余光捕捉到我，眼睛顿时盈满泪意，「妈……」
我皱起眉，不为所动，「你有什么事情跟警察说就好了。」
前夫冷笑一声，对着我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
「陈茜茜，」他喊女儿的名字，「你不要跟你妈学坏了。」
「陈茜茜你想清楚！你妈只是个穷老师，之后帮不了你一点。」
「你爸我有车有房，你是不是现在要跟我决裂！」
势利眼的婆婆此时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是啊，茜茜，你妈连手机都没钱给你买，你确定要跟她？」
所有人都望向了女儿，她只张了张嘴巴，不甘心地垂下头，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9
警察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他不死心地追问道，「这里是警局，你不用害怕的。」
女儿咬紧牙，「叔叔，不好意思，是我搞错了。」
婆婆喜笑颜开，「就是咯，我们就是给茜茜介绍几个朋友，之后有个好人家。」
我早知如此，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走。
没想到女儿几步追了上来，挽住了我的手，「妈，我要跟你回家。」
我望向不友善的婆婆和前夫，闪回了被家暴侮辱的片段，连忙抽回了手，「你不应该去找好人家吗？可别被妈妈耽误了。」
婆婆见状也来拉女儿，「对啊，茜茜你现在是最好的年纪，别耽搁了。」
女儿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恨，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奶奶，你不懂，我读了大学回来，彩礼价钱更高。」
「你看啊，大学生毕业能挣多少钱？我到时候还能给家里打钱，还能辅导没出生的弟弟。」
女儿跟他们嚼着耳根，说得头头是道。
慢慢地，前夫婆婆的表情有所松动。
我隐隐感觉不对，这种话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十几岁小孩说得出来。
最终他们一致拍板决定，女儿在高考前先住我家，由我全力辅导，争取考上好大学。
婆婆不情不愿，「你好好教，到时候茜茜嫁人了，还是让你当妈妈坐主桌。」
前夫也说，「虽然茜茜一直说在你那里待得不开心，但还是高考重要，你做妈的多让让她。」
我翻了个白眼，打量着一旁的女儿，看似高高在上，眼神却惊魂未定，下意识地和前夫婆婆拉开距离。
她嘴巴依旧很犟，「你是我妈，负点责任吧。」
我翻了个白眼，「不用了，当没我这个妈吧，拜拜。」
10
女儿死皮赖脸跟我回了家。
刚一进门，她就发狂地将桌上的东西全摔在了地上，崩溃道，「我差点被人欺负了，你不救我？你还是我妈吗？」
「行，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做你妈了。」
我见怪不怪，冷淡开口，「我早就跟你说了远离他们，是你不听，怪我？」
看了眼满地狼藉，我下了最后通牒，「你要么收拾好跟我道歉，要么现在滚出去。」
女儿声嘶力竭，「我不走！是你离婚的时候非要我的！」
「你是不是打算跑去上海，带上我！」
上海？我心惊了一瞬，再次打量眼前的青春少女，终于明白了异样之处，便是她的眼神有远超乎年纪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