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刚刚擦黑。

饭菜就做好了。

王大喜和王二喜兄弟俩有说有笑地陪着楚秋兰喝茶聊天，楚四儿进进出出地去西耳房拿桃酥点心吃，刘月香假装没看见，也不管。

楚秋兰看在眼里，也不好说什么。

院子里放了圆桌小板凳。

一家人围着圆桌团团坐。

就连楚老太太也破例从西耳房出来吃饭，楚俊西说是要喊司机一起过来吃，楚秋兰摆手道：“不用了，他晚上有个饭局，现在吃了一会儿就吃不下了。”

楚俊西这才作罢。

“姑姑，这车是什么牌的，瞧着真上档次。”王大喜挺直腰身往外看，满脸羡慕，“我们领导开的车都不如你这个好，多少钱啊！”

“不是我的车，是公家的。”楚秋兰笑笑，看了看楚俊西，“我跟那青年认识，他刚好顺路来送我。”

楚俊西侧身望了望门外：“那也应该喊人家进来吃顿饭。”

“他刚刚来家坐了坐，这会儿怕是在车上睡觉。”楚秋兰低头吃饭，“咱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爸，那司机挺年轻的，很帅气。”吴秀芬捂嘴笑，“刚刚我还跟凤娥说，虽然那青年戴着墨镜，但我瞧着长得真不错，对了姑姑，那青年为啥戴着墨镜，进屋也不摘，我还想看看他长啥样呢！”

“现在小青年都喜欢带墨镜。”楚秋兰神色淡淡。

徐凤娥推了吴秀芬一把，笑道：“当着我大哥的面，你还敢这么说，小心我大哥吃醋。”

“说起醋，我想起来了，我家里没醋了，得去咱爸的小卖部里拿。”吴秀芬笑着对楚俊西道，“爸，明天你真的给我捎瓶醋，早就没有了。”

“爸，刚好我家里没酱油了，一起捎回来哈！”徐凤娥吐了吐舌头。

“行，到时候给你们一起拿回来。”楚俊西点点头，“以后自己去拿就是。”

楚秋兰看了看妯娌俩，心情很是复杂。

敢情这一家子的开销都是楚俊西一个人在撑着？

“姑，再喝点。”王二喜很是殷勤地把香槟给楚秋兰倒上，嘴巴瞬间抹了蜜，“我们知道你和姑父工作忙，如果有空就回来看看，咱南郊市现在变化可大了，现在政策好，好多人都去市里上班，前几天我还跟我爸商量着去市里租个店面卖点菜啥的，姑，您看行吗？”

“我对南郊市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你们自己看着办。”楚秋兰对王大喜和王二喜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压根就不想掺和这个家的事，她只是牵挂她娘。

“租店面卖菜，还得交租金，你能赚多少钱？”楚俊西知道王二喜是打算把家里那几亩菜园的菜拉到市里去卖，去卖也可以，但他觉得没必要租房子。

“哎呀，你说说你这人，年轻人愿意出去闯，你就让他们出去闯闯呗，租金又花不了几个钱。”刘月香瞪了楚俊西一眼，拿起筷子给楚老太太夹菜，笑容异常灿烂对楚秋兰道：“娘最爱吃我包的饺子了，每次都能吃一大碗，你说是不是啊俊西！”

“对对对，娘最爱吃月香包的饺子。”楚俊西会意。

楚老太太低头不语，吃了一个就放了筷子。

楚俊西和刘月香顿觉尴尬。

“娘，您怎么不吃了？”楚俊西问道。

楚老太太没搭理他，也不说话，不声不响地抠自己的指甲。

“娘，您是不舒服吗？”楚秋兰扭头看老太太。

“我想回屋了。”楚老太太伸手撑着桌子想站起来，却没站稳，又跌倒在凳子上，陈清欢一把扶住她，慢慢搀她起来，对楚秋兰道：“姑，奶奶晚上吃多了不舒服，我扶她回去休息了。”

刘月香包的饺子放了太多的姜和胡椒粉五香面。

楚老太太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味道，之前包了饺子也都是吃一两个。

陈清欢更不喜欢吃这种重口味的饺子馅，咬了一口差点吐了，趁大家不注意扔到鸡窝里去了，她发誓再也不吃刘月香包的饺子，尝不到肉味，满口都是调料味。

“我也吃好了。”楚秋兰也放了筷子，跟陈清欢一起搀着楚老太太回了屋，楚老太太坐在炕上抹眼泪：“承安喜欢吃饺子，他爸罚他站在墙根，不让他吃，我偷了一个给他，被那女人抢了去，一脚跺烂了，承安去找他姥爷也好，能吃饱饭，让他别回来了......”

刚要推门进去的楚俊西听到这话又退了回来。

倚在墙壁上暗自伤神，越想越觉得他对不住儿子......

“娘，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您说什么呢！”楚秋兰埋怨道，“您真是老糊涂了......”

这两年，老太太说话经常前言不搭后语的，还真是老了。

“姑，我奶奶不糊涂，她心里明白着呢！”陈清欢脱鞋上炕给楚老太太按摩头上的穴位，提醒楚秋兰，“姑姑，我怀疑奶奶得的是阿尔茨海默病，应该带奶奶去医院检查检查，反正没事最好，若有什么早发现就能早预防。”

她虽然是服装设计师。

但前世为了外婆，她还曾学过三年的中医，多多少少的懂点医理。

她发现楚老太太的症状跟她外婆一样，是典型的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老年性痴呆。

这种病早期完全可以预防和治疗，但楚家的这个环境根本不适合养病，只会让楚老太太的病更加严重。

“你还知道阿尔茨海默病？”楚秋兰很是惊讶。

小姑娘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知道得倒是不少。

她哥做事虽然荒唐，但没想到选儿媳妇却是一点不含糊的，这小姑娘对老人好，见识也有，在农村绝对是拔尖的，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楚俊西那一万块钱也没白花。

“我是听我同学说的，她奶奶就是这个症状。”陈清欢认真答道。

“好，我记住了，等回去我就联系一下这方面的医院。”楚秋兰也觉得楚老太太这症状有点像老年痴呆，听陈清欢这么一说，觉得真该带她去医院看看，检查一下身体。

“还是姑姑好。”陈清欢莞尔，继续给楚老太太按摩，陈清欢手法轻柔熟稔，老太太有些昏昏欲睡，陈清欢随手拿了薄被盖在老太太身上，楚秋兰看在眼里，很是感动，掏出五张大团结塞到陈清欢口袋里：“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好好照顾你奶奶，我过段时间再回来看你们，我知道你在这个家不易，自己拿着买点日用品啥的，我把老太太就交给你了。”

楚俊西虽然孝顺，但他终究是男人。

不可能时时在家侍奉，陈清欢终究跟老太太住在一起，照顾起来也方便。

“谢谢姑姑。”陈清欢没有推辞。

她不会花楚秋兰的钱。

但不接的话，楚秋兰也不安心。

“姑姑，其实家里的环境并不适合奶奶养病，奶奶在家里其实过得并不舒心。”有她在，她还会护着老太太，但她迟早要离开楚家，她不能不替老太太打算。

“清欢，我要去茅房，跟我一起去。”楚老太太突然睁开眼睛，起身下炕，边穿鞋边道，“秋兰你不要听这丫头的话，我在这个家里好着呢，我哪里都不想去。”

陈清欢只当楚老太太不想让楚秋兰担心，也没再说什么。

楚秋兰又不傻，她会领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