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欣拦在姜司瑶面前，盯着她的表情变化，意味深长地问：“妹妹当真觉得我方才说的有道理？”

“自然是真的，”姜司瑶眨了眨眼睛，语气真挚，“今日多亏了姐姐，若不是有姐姐提醒，我怕是都要答应沈老夫人，忽略了那些细枝末节了。”

见她依旧如往常一般天真，姜芸欣得意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执起姜司瑶的手：“我娘在你娘牌位前应过誓，要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照料，那你自然也是我的亲妹妹，既是一家人，又何须说两家话。放心，姐姐定会处处为你着想，为你挑选一门顶顶好的婚事。”

姜司瑶面上浮起真切的笑容，温声道：“多谢姐姐。”

她眉眼弯弯，这么一笑，仿佛春暖花开，却是看的姜芸欣眼中一阵刺痛。

但很快，心里的畅快就盖过了此刻的不爽利。

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让她更加笃定自己就是被上天眷顾的那个人，只要她稍加推动，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这种操纵一切的感觉，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是哪怕她前世背着沈修言将姜司瑶关在地牢里，日夜折磨的时候，都未曾体会过的快感。

她抽回手，眉目舒展，话里有话着道：“明日就是千灯节了，妹妹若是无事，便同往年一样同我一起去赏花灯？毕竟咱们姐妹二人可以这样一道结伴相游的机会，不知还能有几次呢。”

姜司瑶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算计看在眼里，敛眸淡笑：“姐姐盛情相邀，妹妹自然是要去的。”

“那就好，明日下午，我等你。”

言罢也不等回话，便带着下人离开了。

看着她趾高气昂离去的背影，姜司瑶唇角微扬，明亮潋滟的眼眸中，星星点点都是愉悦的神情，然而在愉悦中又藏着一丝凶厉，仿佛巨兽般凶残。

她这个好姐姐，重活一世，还是那么狂妄自大，没有半点长进。

自从姜芸欣进屋起，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前世为了让她答应换亲，姜芸欣可谓是将沈家夸上了天，那模样，仿佛生怕她没有捡到便宜。

可这一次，沈家来求娶她，姜芸欣却口口声声称，沈修言才学不显，前途不明，甚至不惜驳了沈母的面子，也不让她与沈家定亲。

如此反常，她岂能猜不出什么原因。

姜司瑶望向院中盛开的寒梅，眼眸深深。

姜芸欣也重生了，而且还坚信不疑地认为嫁进沈家就能过上好日子，这才会想尽办法拖延婚事，在她面前游说沈家的不好。

是想要偷梁换柱吗？

换吧，她巴不得有人替她接手沈家这个无底窟窿。

沈修言能成为一品新贵，根本不是他能力有多么出众，而是她姜司瑶日复一日消磨着自己，把自己的骨血和灵魂纷纷燃烧殆尽，不计得失地在背后掏心掏肺为他铺路。

没了她，沈修言什么也不是。

姜芸欣以为换个亲事，便能换个人生了？

呵！

光是那伪善精明又凉薄的沈母，就够她受一阵了。

那么。

姜司瑶歪了歪头，乌瞳异常明亮，然而唇角噙着的笑容细细看来，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怖。

开始了，姜芸欣。

……

紫芙正等在北苑门口，见姜司瑶跨入院中，拿着手炉就迎了上去：“姑娘冷了吧，快暖暖。”

紫芙生了一双笑眼，说起话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令人不自觉地就心生愉悦，姜司瑶心中的郁结因之散了些许。她接过手炉，径直走进屋内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浅浅酌了一口。

姜芸欣的时间不多了，若是打定了主意想要嫁进沈府，一定不会错过明日千灯节的这个大好机会。

不知想到了什么，姜司瑶倏尔绽出了一个笑容：“紫芙，明日的千灯节，你帮我准备一身素净的衣裳。”

紫芙闻言，愣了一下，尚且还有些疑惑，不明白自家姑娘为何要如此做，不过她也没有多问，毕竟她家姑娘向来有主意的很。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觉得姑娘自从醒来后，变得有些奇怪。虽然依旧是温温和和，说话也轻声细语，却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当她不说话思索的时候，紫芙就觉得有些害怕。

如今这笑容，似乎发自肺腑，十分灿烂的模样，只是莫名的，叫紫芙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她将姜司瑶的大氅整理好，便去准备明日要穿的衣裳，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紫芙，你这几日不要离水太近，知道了吗？”

紫芙转身，看见姜司瑶正用与刚刚截然不同的目光，难得严肃地瞧着她，话里听起来似乎还有些伤心，她懵懵懂懂地点头：“知道了，姑娘。”

“下去吧。”

姜司瑶看着紫芙离开的背影，眸色渐渐沉了下来。

就在刚刚那一刹，她猛地想起临死之前姜芸欣对她说的话。

她说：“你和你娘，还有你那个贴身丫鬟，终是挡了我们的路”。

紫芙前世溺水而亡，她一直以为是失足落水，但现在看来，并不只是这么简单。

若紫芙是被人所害，那她的母亲姜晚虞，是不是也惨遭了他们的毒手？！

姜司瑶双拳紧握，眼中恨意闪现。

她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似乎想把心里烦乱的杂事都一并甩个干净。

她恨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立刻揭开这些畜生丑陋的真面目。可如今证据还不够，也没有足够的筹码，只得徐徐图谋。

这一夜，实在是睡得很不安稳。到了半夜，又开始下起大雨，雷声合着雨声，让本就睡不着的姜司瑶越发地难以入眠，一直到了鸡叫三声，东方既晓，雨声将歇，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下过一夜的雨，空气格外清新。

紫芙为姜司瑶插上最后一支发簪，眼中满是惊艳，连连叹道：“姑娘就算穿着最素淡的衣裙，也如天仙一般，奴婢都不敢想，若是精心打扮一番姑娘该有多么光彩夺目。”

铜镜中的少女眉如新月，眸如秋水，唇边含笑，盈盈动人。白皙如玉的面上虽仍有着病中的一点子倦态，却更添几分难以用言语描绘的妩媚风情，端的是天姿国色，颜如舜华。

姜司瑶起身，嘴角漾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轻声道：“紫芙，你要知道，有的时候太过引人注目，并不是好事。”

越引人注目，便越容易引火烧身。

况且，今日的主角并不是她。

“走吧，别让姐姐等久了。”

今日一早，姜芸欣的贴身丫鬟翠禾便来传话，要与她一并前往千灯节，估计这会儿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尚书府正门，马车旁。

守在姜芸欣身边的翠禾往府内看了一眼，低声道：“二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