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城的街道湿滑,魏年踩着青石板往前走。
近日他的伤势严重,随便动弹都会有钻心的疼痛,哪怕是已经习惯了,可动作始终显得有些不流畅。
练武是没那个本钱了,魏年不想为了练武再让自己的身体过度疲劳。
这一世他自不会在成为那个跛脚的矮小畸形人。
魏年现在刚从学宫出来,天空里就飘落起了小雨。
再过几日,洛水城大概就要覆上白雪了。
他站在了东城的告示牌前,告示牌上贴着几张画像,这些都是洛水府镇抚司在缉查的逃犯,在通缉令上不仅有画像,还有着悬赏的金额。
其中一人是灭了赵员外一家的恶贯匪徒,名为张破,手下养了四大恶徒,在洛水府一带是十分出名的匪盗,赏银五百两。
第二张画像是一个看起来文弱的书生,罪名是叛国,赏银三千两。
二人都是洛水府紧盯的恶徒,但对于魏年来说太过遥远。
他的目光放在了角落的一则告示上,上边用细致的正楷写着一行字:
有关百草堂命案一事的相关信息,赏银五两。
百草堂是洛水府有名的医馆,不少朝廷命官都曾到此处看过病症,名声在外。
据说祖上曾出过两代御医,家世显贵。
据魏年所知,百草堂命案死的人叫田谨,是百草堂的一个学徒。
坊间传闻田谨是百草堂堂主田相鹄的私生子,所以百草堂才会花费那么多的银子找寻凶手。
不过魏年上一世对此事倒还真知道不少,因为到最后此事闹得很大。
田谨的真实身份是田相鹄的弟弟,尽管两人岁数差了三十岁有余,但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
这是当初田相鹄老爹在京城当御医的时候生下的儿子,但从小到大并没有学过半点医术。
十三岁开始在镇抚司中训练,十七岁那年,被镇抚司安排在了百草堂中做探子。
这些事,都是上一世魏年从自己父亲口中听到的。
之所以将田谨安排在百草堂中做探子,是为了刺探有关于太子党余孽一事。
当朝皇帝并非在顺位继承,而是弑父杀兄之后才登上王位,但太子的党羽却并没有彻底被剪去。
他们拥护着皇太孙逃出了京城,散落在大晋四处,等待着起势的那一刻。
因为此事,住在金銮殿的皇帝始终睡不好觉。
镇抚司奉命一直在追查太子党余孽一事,而洛水府便是镇抚司重点照顾的对象。
太子党也好,保王党也罢,一旦生了病灶,自然都要看病。
看病最好的选择自然就是百草堂。
于是镇抚司就将田谨安插在了百草堂中,有田相鹄这层关系在,许多时候看诊问病田谨都能够在一线。
魏年对党争没有丝毫兴趣,也不想借此踏入朝堂,但他确实缺银子。
如今他手头只剩下一百七十三文铜钱,只怕连月底都很难撑得到。
所以魏年还是抬脚,朝着镇抚司的方向走去。
魏年对镇抚司并不陌生,不少次他也曾帮魏长空跑过镇抚司,身为落水府司马,魏长空和镇抚司的工作交集并不少。
“魏小少爷,司马大人有什么指示么?”镇抚司的武人对魏年说话还算是客气。
尽管在官职上镇抚司主事品级远高于魏长空,但他们这些下人还是得给些脸面的。
“关于田谨身死一事,我有要事来报。”魏年说道。
接待魏年的两个武人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重新转过头来看着魏年。
“此事是司马大人让你来报?”
“不是,我是为了告示上的赏银而来。”
“魏公子,有件事我可得提醒你,此乃镇抚司政务,开不得半点玩笑。”其中一名武人提醒道。
此事事关太子党余孽一事,正是当今镇抚司注重的大事,容不得半点差错。
若是犯了错,他们这些小人物掉几个脑袋都不够的!
魏年年仅十二岁,又是洛水府司马之子,此举到底是自己所为还是有人操控还两说呢。
“我没在开玩笑。”魏年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二人。
“那还请魏公子开口。”
“田谨死之前,曾鬼鬼祟祟去见了学宫李兰先生,我便在学宫学习,此事可用我人头做担保。”魏年开口道。
“这事儿……值五两银子吗?”
二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精光闪过。
显然这件事他们并不清楚,身为镇抚司探子,本该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上报镇抚司,但田谨却并未那么做。
“魏公子当真看见了?”
“看见了。”魏年面不改色。
魏年看见了么?
那自然是没有,但上一世中,这位李兰先生便是太子党余孽之一,且后续确实被查出与田谨有过会面。
也就是说,身为镇抚司探子的田谨,与太子党勾结在了一起。
不……应该说从田谨的老爹在京城时,便和太子党党羽勾结在了一起。
田谨进入镇抚司学习,本就是作为太子党的探子而来。
上一世魏年身为镇抚司小吏时,亲笔将这些事记载在了镇抚司的案牍之中。
至于为何田谨会死,其中缘由并不算太难,但这并不包括在这五两银子当中。
“此事多谢魏公子告知。”
“那么客气做什么,既然此事对二位有用,把银子拿来便是了。”魏年笑了笑。
二人皆是一愣,虽说听闻魏司马家风严谨,可也未曾想到魏年居然会在意那么区区五两银子。
“我这就去为公子取银子。”其中一名武人说道。
另一人则是看着魏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魏年和上一次他见到的魏年判若两人。
在他的记忆中,魏年上一次前来镇抚司帮忙办事的时候总是低着头,他偶然看到魏年的眸子,发现其中藏着怯懦的影子。
可现在看着魏年哪有半点怯懦的模样。
“魏公子,在此事查明之前,你最好不要再去学宫了。”留下的武人告诫道。
“为什么?难道是李兰先生害死了田谨吗?”魏年问道。
武人眯起了眼睛,忽地笑了笑。
“谁知道呢,在事情还未查明之前,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