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这天下午老陈头正在超市蹭空调，手机突然响了，见是上海的座机号码，心中不禁一愣，电话接通后，那头一年轻女子道：“你好，我是中国建设银行上海支行的个贷专员，工号1255，请问您是陈国华吗？”

老陈头心中陡然升起了警觉，生怕是诈骗电话，于是反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那女子解释道：“是这样，这次给您打电话来是因为我们银行有一笔陈海先生的信用贷款，已经有两期逾期没还款了。”

老陈头记起儿子那天晚上提到的欠债，但他心中疑虑未消，便道：“那你就直接给他打电话就是了，干嘛给我打电话?”

那女子道：“是这样的，第一笔逾期的时候，我们有发消息提醒他，后面也打了电话，当时他答应的也挺好，说会尽快补上，但是这两个月他一直也没有按期还款，开始我们给他打电话他还是会接，可是这两天我们再打电话过去，他就不接电话了，我们也没其他办法，所以才给您打电话。”

老陈头半信半疑地道：“你们银行又怎么会有我电话呢？”

那女子态度挺好，不厌其烦地解释道：“我们是在系统里查询到的，因为每一个贷款人初次办理贷款时都需要填写一份详尽的资料，在这份资料中亲人这一栏和紧急联系人栏都填的是您这个电话。”

老陈头听到两项都是自己电话，心好似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怔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边女子见电话这头没了声响，忙问道：“喂，陈先生您在听吗？”

老陈头忙道：“我在听，我在听。”他又试探着问道：“那你现在给我电话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女子道：“这次给您电话就是麻烦您如果能够联系上陈海先生的话，请务必转告他，让他尽快将逾期的款项补上，否则，不但会影响他的征信，而且我们银行会按规定收取滞纳金，时间越长他需要缴纳的滞纳金就会越高，如果还一直拖延的话我们就会直接走法律途径了，当然，我们也不希望到这一步，所以麻烦您尽快和他联系一下。”

老陈头心中再没有任何怀疑，连忙说道：“好，我现在就和他联系，你说的我会告诉他。”

女子在电话里道：“那行，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了，祝您生活愉快……”

老陈头突然想起一事，赶忙对着手机喊道：“喂，等一下，等一下别挂电话，我还有事要问你，喂？”

“您还有什么事吗？”女子道。

老陈头道：“我就想问，陈海他……他借了你们银行多少钱？”

电话里女子道：“哦，请您稍等，我在系统里查一下。”说完，电话那边响起一连串敲击鼠标和键盘的声音，过了会儿，那女子道：“让您久等了，陈先生，我刚查了下，总的贷款金额是五十万。”

老陈头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惊呼道：“你说什么？五十万？”

那女子确认道：“是的，五十万。”

这个数字，犹如晴天霹雳，老陈头就感觉胸口一窒，一口气险些没倒上来。五十万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老陈头而言则是一笔巨款！他贴着墙，缓了缓，等这一口气顺过来，他忙给陈海打去电话，可一连打了几个也没人接，越是没接他越是心慌，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发短信过去：“我有急事，你看到短信赶紧回我一个电话。”

从超市里出来，一路上，老陈头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是“五十万”这个数字。整个下午他也没心思做其他的，一直等着陈海回电话。

漫长的等待中，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昏暗的大厅里手机霍地亮了起来，**一响，老陈头迫不及待地抓起手机，看是陈海打来的，他赶紧接了，电话里，陈海冷冷地道：“有什么事，快点说。”

此刻，老陈头哪还顾得上他的态度，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向银行借了五十万？”

陈海半天没吭声，老陈头急了：“喂？你听到了吗？你倒是说话啊！”

陈海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是银行给你电话了吗？”

老陈头道：“是啊，下午银行的人给我打电话了，说你……”

没等老陈头把话说完，陈海就打断他：“你不要再说了，我说过了，我的事不要你管，你也管不了，就这样。”说完，电话就给挂了。

老陈头满肚子的话一句也没来得及说，他越想越是憋屈，心中怒火无处宣泄，举起手机就要往地上砸，可又舍不得，僵了片刻才将手机狠狠地丢在了沙发上。

老陈头气得饭也吃不下，晚上他哪里也没去，就蹲在家里生闷气，想到儿子这般对待自己就火冒三丈，一咬牙便想撒手不管，但终究还是狠不下这个心肠来，他苦苦地思索了一晚上，可眼见屋外东方泛白，仍旧是一筹莫展。

心力交瘁下老陈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他醒来已是早上九点来钟了，他坐在床上又琢磨了半天，想到最后也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老陈头思来想去始终拿不定主意，他下了床，也顾不上吃早餐就出了门。

下楼时，老陈头在楼梯间刚巧碰到了对门的小女孩和她母亲，孩子母亲戴了一副宽边墨镜，几乎遮去了大半张脸，肩上挎了一个小书包，显然是送孩子去上学。

小女孩五、六岁的模样，头上扎着两个小发髻，圆圆的脸蛋，模样甚是可爱，怀里还抱着一只棕色的布熊，老陈头听到过好几次她妈妈喊她，所以知道这小女孩叫“多多”。

往常这个时候多多妈妈总会客气地向老陈头点头招呼，今天看到他时却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多多倒还是和平常一样，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爷爷。”老陈头习惯性地点了点头，随即快步从她们身边走过，匆匆下了楼。

老陈头来到对面超市买了瓶白酒，又拣了两三样下酒菜便提着东西坐上了开往城北的12路公交车，坐了七、八个站，他下了车便拐进了路边的一条小路，走了几十步就来到了一片居民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