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丝轻拂,春意渐浓。
往日素净冷清的将军府,今日却添了几分殊色,张灯结彩,红绸高悬,就连丫鬟小厮也换上了颇为明亮的着装。
将军府上上下下洋溢着喜悦。
“**,这盆玉茗花要放在哪?”
“就放那吧。”
楚执柔随意指了个角落的位置,声音轻飘飘的,带了一丝困意。
往上看去,女人身着桃粉色烟罗绮云裙,肤如凝脂,娇唇红润,鼻梁上一颗红痣更添几分潋滟勾人,一双桃花眼微垂着,带着一股子厌世感,媚而不俗。
她慵懒地依靠在躺椅上,春光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柔情绰态,美艳不可方物。
迟春看着自家**这副懒散样子,有些无奈:“**平日里就是穿得太过素净了,这样稍加打扮,可以算得上这京城里头一份的了!”
“就是啊,**你出去转一圈,看谁还敢昧着良心说你是老姑娘,我家**娇嫩着呢,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岁!”
秉夏放下茶具应和,眼底透着惊艳。
即便跟着**这么多年,还是没能适应这张完美的脸,一笔一划都仿佛精雕细琢一般。
可惜就是命不太好。
如今偌大的将军府,只剩下**和公子两个人相依为命了,不过幸好未来姑爷争气,今年春闱中榜了,现在整个将军府都在为这件大喜之事准备着。
冷清了三年的将军府终于要热闹上一回了。
“**,姑爷他快到前门了。”
报信的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楚执柔微微颔首,在迟春的搀扶下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裙。
“走吧,我们出去瞧瞧。”
“去把小公子也叫来。”
小厮赶忙应声,然后去林泉轩请人。
片刻,穿着红色骑服,黑色小靴的小少年直奔而来。
十三岁的小少年身量还不算太高,但身板挺直,眼神灵动,唇红齿白,精致又乖巧,神色间与他阿姐有几分相似。
小少年凑到楚执柔跟前,神色满是依赖:“阿姐。”
楚执柔从袖子里取出丝帕,替他细细擦着脸上的汗水,语气温柔:“映淮这是在练武吗?”
楚映淮乖巧地点头。
“累了吧,跑这么急干嘛,看你这满头大汗的,等会衣服打湿了该着凉了。”
“阿姐,我不累的,姐夫中了进士,我想快点来迎接他,要是等会他没看见我,肯定该伤心了。”
楚映淮向她靠近一些,仰起头方便阿姐给自己擦汗。
“就你俩关系好。”楚执柔捏了一把弟弟软糯的脸蛋,打趣道。
楚映淮好不容易才挣脱开自家阿姐的摧残,揉了揉脸蛋,理所当然的样子:“唔,姐夫对我好,伯母对我也好,我很喜欢他们!”
“我们家小少爷跟姑爷关系这么好,以后**成婚后这府里可就热闹了!”
看着这般融洽欢乐的场面,就连楚执柔也不免对成婚后的日子多了一分向往。
齐玉是爹娘从小给她定下的,齐玉他儒雅斯文,待人亲和,齐家就剩他一个儿子,与他成婚后既不存在什么妯娌问题,婆母待自己也颇为亲厚,这门亲事虽算不上称心如意,但她也没什么抵触的。
她一向不喜后宅里的阴谋算计,争权夺宠,齐玉曾跟自己母亲保证过终生不纳妾,这才是母亲会愿意的根本原因。
无关乎爱情,只因为想让女儿觅得良婿,安稳一生,不要像她一样,等来的只是夫君儿子阵亡的消息。
“**,姑爷到了!”
秉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定睛看去,高头大马上的正是身中进士的齐玉。
他身着月白色长袍,上面绣着白色骏马,衣角边缘绣着细密的金丝,随风飘动,华丽非凡,其容色怡然,眉宇间隐有喜色,姿态间自有一番自得之态。
这件衣袍是楚执柔精心为他准备的,让他原本儒雅清俊的气质里添了几分贵气,倒是颇为映衬此时的春风得意。
“姐夫!”
楚映淮高兴地朝他奔去。
齐玉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牵着他走上前,然后直直地跪在齐母身前。
“娘,孩儿不负你所望!”
齐母的眼眶一下子红了,眼含泪水哽咽道:“我们齐家总算是熬到头了,你爹在下面也能安心了。”
她那双粗糙的手轻拍着齐玉的肩膀,看着儿子这般有出息,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起来吧,我的玉儿……”
楚执柔递了一根手帕给她,然后扶起跪在地上的男人:“哎呀,这大喜的日子,伯母怎么还哭上了呢,我们赶紧进去吧。”
“迟春,你去吩咐他们,宴席可以开始了。”
今日一早,楚执柔就让后厨安排了宴席,还早早地安排人去放榜处盯着,一得到消息就赶紧回来报信。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南阁。
开席没多久,就见齐玉迟迟没有动筷,神色犹豫,不见一丝欣喜。
楚执柔手执玉筷替他夹了一块糕点到碟子里,语气柔和:“阿玉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齐玉蹙眉,清俊的脸上掺杂着一丝歉意:“柔儿,我想要退亲……”
“啪嗒——”楚映淮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发出一阵响声。
之后南阁内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楚执柔神色平和,只是疑惑问道:“退亲?因何缘故?”
齐玉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些坚定:“我们虽是父母定下的婚约,但是你我二人并无什么男女情意,即便成婚将来也不会幸福,我希望你也能看明白这些。”
楚执柔眉头微挑,伸手压下神情激动的楚映淮:“并无男女情意?那你对谁有情意?”
齐玉表情有些难堪,别过脸眼神游移:“我要求娶嘉柔长公主,你是知道的,以我的身份是无法拒绝她的,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将军府现在不同往日,经不起一点折腾。”
楚执柔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眸底晦暗不明,疑问道:“我倒是不知阿玉何时认识的嘉柔长公主,总不可能是长公主专程派人守在那榜文处,只等着榜下捉婿吧?”
说完她自顾掩嘴而笑,似讥讽,又似打趣:“你若是不同意,这长公主还能为难一个有婚约的男子?这皇室子弟可是最在乎颜面的,你我早就定下婚约,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这长公主怕是不甘心为妾吧?”
齐玉眉眼压低,向来温和的神情里多了丝愠色:“怎能这样?她堂堂长公主怎可为妾,柔儿你莫要胡闹,退婚之事我意已决,你莫要胡搅蛮缠,失了将军府的身份!”
失了身份?
真是可笑得很,这些年他齐玉若不是有将军府的托举,怕早就沦为街边乞丐了吧!
他现在吃的穿的哪一件不是将军府的,就连他现在这身衣裳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就算是扔进湖里都该有个响声吧。
现在倒是义正言辞,可真是薄情寡义!
楚执柔只觉得跟吞了苍蝇似的恶心,转头看向齐母:“伯母可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