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骋为了工作方便,平时住在市中心的公寓里,只有周末才回老宅看祖父母。
即便是他一个人居住的地方,设施也布置的很完善,仅仅卧室就有三个,因为严诺偶尔会住过来。
公寓里很多用品都是按照小姑娘的喜好准备。
李山在严骋的地盘上总是很谨慎,开了指纹锁,进了门,他站在玄关不敢动,尴尬地扣着手指。
严骋习惯性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了舒适的拖鞋。
一回头,瞧见李山提着精致的蛋糕盒子,扭扭捏捏地站在那。
他不由觉得好笑,主动弯腰从鞋柜里取了双新的拖鞋:“换上吧,愣在那做什么?”
李山藏在旧球鞋里的脚趾都蜷成一团,他是个笨蛋,可也有廉耻和自尊,深知自己与面前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个笑话。
“会弄脏的。”
严骋不怎么在意这些,用眼神示意他换鞋。
“地本就是要踩脏的。”
“不过等会,要带你洗澡。”
李山的瞳孔微微放大,像是听见了什么恐怖的鬼故事。
敏锐的严骋没有放过这一点变化,他不动声色地打量李山,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李山讷讷换了鞋。
他好似在前一瞬被抽走了灵魂,机械地提高手中的蛋糕盒子,眼珠转了转不知在观察些什么。
李山被人教的很乖。
当那些深刻在脑海中的词汇相接,不需要主人的命令,李山的身体已经自己做出了反应。
他慢吞吞把蛋糕盒子放在了玄关的台面上,缓缓对着严骋跪了下去。
严骋审视着李山,看着他怪异的举动、无端发抖的身体——眉心拧了起来。
李山跪在地上,用手肘和膝盖撑着地面,向严骋爬过去。严骋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边乖觉地昂着脸,吐出舌头,模拟着撒娇的小狗,嗓子里发出“哈哈”的气音。
六一的蛋糕、温水沐浴——对他来说早已不再是童年美好的回忆,却而代之的是永远无法逃脱的噩梦。
李山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看向严骋,他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主人没有像从前那样对他发出赞许。
如果主人不满意,就意味着他还要吃更多的苦头。
李山身上的肌肉都在打颤,他卖力地讨好面前冷如冰霜的男人,小心地用牙齿叼住对方的裤脚。被堵住的嘴巴里含糊地发出犬类的汪汪声,后臀也翘起来,当真像狗摇尾巴似的晃动着。
严骋依旧不为所动。
他凝视着李山,不住地猜测着在这个男人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喉头干涩,面如死海,严骋垂下手试图将他拉起来,可那温热干燥的手掌还不等触碰到李山——他便自己挺起腰,极力地昂着头,将杂乱的发顶送到了严骋手中。
主动被他摸了摸头。
同一只讨宠的小狗没有任何分别。
严骋想到周警官曾经说过的话,犯下多重血案的嫌疑人极有可能是没有性能力的变态,因为缺憾所以扭曲。
他既然会把自己的不足发泄在那些无辜的女孩身上,那么常年跟在他身边的李山怎么逃得脱?
李山努力地昂着脖子去蹭严骋的掌心,在发觉对方根本不想抚摸自己的时候,整个人都战战兢兢变得惶恐。
严骋眯起眼睛,眼底是清晰可辨的晦暗森寒。
他蹲下身子和跪趴的李山平视,很用力地揉了李山的头发。
李山被攥紧的心终于松了些,他摇摇屁股,兴奋地发出一声“呜汪!”
对面的男人张着嘴巴吐着舌头不住地哈气,无法吞咽的口水在地上凝成一小滩。严骋无奈地命令:“把舌头收回去。”
李山很乖,倏然闭上了嘴巴。
严骋从玄关台面上拿下了那个四寸的小蛋糕,在李山的十分期待的注视下打开了盒子。奶油的甜香和巧克力的微苦一同散发,切半装饰的硕大草莓娇艳欲滴。
李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严骋觉得他就像实验中巴普洛夫的那条狗,在日复一日的记忆加深中,对特定的条件反射已经成为身体的本能。
“我问你话,乖乖回答就可以吃。”
“如果不乖——”严骋说道这,明显感觉到李山的身体在绷紧,期待的目光中也有了几分恐惧,他陡然转变话锋,“如果不乖,就只能吃半个。”
话音一落,李山便兴奋地对他摇动根本不存在的尾巴。
“汪!”
严骋头疼。
“说人话,不许汪汪叫。”
李山还有点委屈,眼角耷拉下来,抿着嘴巴纠正严骋。
“小狗不会说人话。”
“谁说你是小狗?”严骋蹙眉,伸出手指捏了捏他的耳朵,“你看看你的手,你的样子,你不是小狗。”
“可小狗有人喜欢。”李山壮着胆子辩驳。
有人喜欢小狗,但是没有人喜欢他。
愿意给他馒头吃的老人家,也只会在他变成小狗的时候投喂,不然就要饿着肚子。
“那是坏人骗你的。”严骋说,“你看,你做人的时候周警官、严诺,她们都喜欢你。”
“你救了严诺,我的祖父母也很喜欢你。”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也一样。”
“你知道杜家德是坏人对不对,所以才会带着严诺逃跑。”
“坏人的话是不能相信的。”
李山有几分茫然,他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消化掉严骋的意思。
自己低下头,小声咕囔着:“你也是坏人……”
声音太小了,严骋没听清。他凑近一点追问:“你说什么?”
李山哪里敢给他听见自己的抱怨,飞快地转移了话题,眼睛亮亮地盯着他手里的蛋糕:“可以吃了吗?”
严骋点点头,但是端着蛋糕站起来退开。
“起来,去餐桌坐着吃。”
李山很惊奇今天这么容易就被放过,但是欢天喜地站起身,还贴心地把严骋丢掉的另一半蛋糕盒捡回来,乖乖地跟在对方身后找到了餐桌的位置。
叉子被塞进手里,李山迫不及待地剜了一块,却冷不防被严骋出声打断。
“小狗吃巧克力的话,会死。”
李山的头脑全然转不过来了。
他遗憾难过地看着叉子上的蛋糕,又像是发现救命稻草一般看到了残破巧克力外壳下的蛋糕胚。
他小声可怜地打商量。
“那我吃里面的蛋糕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