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待走近才发现,是村长和他家媳妇。
村长姓李,已经六十有余,老实本分,村子里有谁家有难,只要求到他面前,必定出手帮忙,哪怕自己家也穷的揭不开锅,都很少推辞。
前几日父亲下葬,家中实在没钱,也是他借了二十文给陆远。
陆远记得他的恩情,对老村长也很是感激,看他两过来,遥遥就喊了一声。
“村长,你们这是往哪儿走呢?”
两人一路行到陆远面前,这才停下了脚步,听着他打招呼,村长的脸色有几分窘迫,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村长媳妇是个急性子,在村里出了名的母老虎,一巴掌拍在村长的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
“半天也憋不出个屁来,要你有什么用!”
埋怨完村长,接着转头,看向陆远。
“陆秀才,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们这厢来,就是特意来找你的,你爹前几日下葬的时候,我家男人借了你二十文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们?”
村长媳妇朝着陆远伸出手,讨要道。
陆远一愣,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感情这是要账来了。
不过欠钱还钱,天经地义,陆远也没有想着抵赖,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村长先他一步。
“若是家中还有困难,迟一些也没关系,你爹刚走,娘子又患病,我知你也困难!”
村长看着陆远,通情达理。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又被打了一下。
“你知他困难,你就不困难了?你莫要忘了,家中的孙儿还躺在床上等着你买药回去!要是因为你这烂菩萨心肠,我孙儿出了什么事,你看我不找你拼命!”
村长媳妇朝他猴子,脸红脖子粗。
这倒是确有其事,村长家只有一个儿子,但去年生病去世了,儿媳妇也跟着别人跑到镇上富贵人家当小妾了,唯一就剩下个三岁的小孙孙,没爹没娘,全靠着老两口抚养着。
前些日子,确实听到小孙孙感染风寒的事情,想来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他才来找自己要债!
在这自家都填不饱肚子的年代,还能这般舍己为人的人实在不多了!
陆远心中不禁感动,同时心里痛恨自己如今手上没钱,不能现在就给他。
将掏来的鸟蛋分了一半出来,塞到村长手中,陆远眼神信誓旦旦。
“村长,我现在手上没钱,但是我保证,明日,我必定将二十文钱送到你家去!”
他眼神炯炯,就差跪下来发誓了。
村长自然是相信,连连点头。
“好,不急的陆哥儿,你何时有了再给我!”
他伸出长满皱纹的手,似乎想拍拍陆远的肩膀,手还没触碰到,就被一只手打掉。
村长媳妇显然是不怎么相信陆远说的话的,毕竟这二十文不是小数,寻常人家一个月都难攒到,更何况他一个啥都不会的穷秀才。
可眼下看陆远这样子,也实在是没钱,逼死他也逼不出来,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相信。
村长媳妇接过那鸟蛋,狠狠的瞪了陆远一眼。
“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明日必定到你家中,闹的鸡犬不留!”
说完,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村长脸上满是歉意,朝着陆远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也跟了上去。
望着两人已经佝偻的背影,陆远心中一阵发酸。
必须得赶紧赚到钱才行!
到家的时候,林芸芸已经醒来了。
她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捏了一小把柴火,手中提着装麦穗的篮子,似乎是想要做饭。
素净的脸色依旧惨白,陆远在远处看着,不禁皱了皱眉,心下一疼。
他连忙上前,从她手中拿过那一小把柴火。
“我来吧!”
说着,他在灶台口坐下,随后拿起旁边的火折子,将火点燃,起身正准备去洗锅的时候,却见林芸芸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怎么了?”
见她这般呆滞的模样,陆远不禁觉着好笑。
林芸芸这才回过神来,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急忙一把上前,拿过陆远手中的锅铲,又将陆远推远了几分。
“相公,这种事情哪能让你动手,你还是坐下休息,让奴家来吧!”
林芸芸脸上满是惶恐。
这个朝代,男主外女主内,女人不可抛头露面,男人不管家中琐事,这似乎是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寻常陆远在家,别说是做饭,就是地里的庄稼都从来不管。
今日这是怎么了?
林芸芸心中疑惑,却不敢去问,只能自顾自的拿着锅铲,准备将今日拾来的麦穗倒在锅里熬麦穗粥。
刚靠近灶台,却觉得肩膀上多出一只手,接着,她整个人被人拽着向后移动,坐到了一张椅子上,手中的锅铲再次被抢过。
“说了我来就我来,你低血糖还没好,坐着好好休息,一会儿就能吃了!”陆远佯装生气,板了板脸,语气却很温柔。
林芸芸身子明显一僵,果然不敢再动了。
内心却是掀起了惊涛巨浪,她从没见陆远这么温柔过。
要知道,以前的陆远对她可是没有半点关心,更是呼来喝去,当成仆人一样使唤。
而现在......
她内心触动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恐惧。
难道我家相公中邪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陆远已经洗干净了锅,接着烧了锅水,将陶来的鸟蛋尽数放进锅中,又顺手将摘来的艾草也全部清洗干净,放进锅里一起煮着。
很快,艾草的颜色都被煮了出来,锅中原本清澈的水变成了褐色。
林芸芸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鸟蛋极难得到,用清水煮来吃已是美味,如今加上这野草,肯定难以下咽。
她倒不是担心这不好吃,毕竟煮出来,自己也吃不到,只是可惜了这几个鸟蛋。
水开煮了三四分钟,鸟蛋就尽数浮起来了,同时一股艾草独有的香味飘了出来。
“咕噜!”
林芸芸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心底的馋虫顿时被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