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时间:2000年8月8日。
地点:良城县,南山镇派出所。
“老规矩,所有人手机上交,一人一台对讲机,频道调到6。”所长王为说道:“根据线报,在香埠村侯庄有人聚众赌博,赌资两块钱一胡,带买带顶,一圈麻将下来,最少三四十块钱的输赢,这构成了严重的聚众赌博,甚至构成赌博罪!今晚,我们的任务就是端掉这个窝点,明白吗?”
“明白!”
“现在做准备工作,十分钟后出发!”王伟大手一挥命令道。
所有正式民警和辅警全都从办公室里往外跑,直奔器材室,领取警用器材,主要包括橡胶警棍和防爆盾。
“哎,小魏,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领装备去?”王为看到魏麟懿还在发呆,忍不住提醒道。
小伙子平时不是很积极嘛?怎么今天跟个呆头鹅似的?
“所长,是你吗?你在地府也当警察?”魏麟懿却直勾勾的看着王为,满眼不可置信的问道。
“说什么胡话呢?老子活的好好的,上什么地府?赶紧准备去!”王为没好气的说道,同时,蒲扇大的手掌毫不留情的在魏麟懿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呃——哎呦,真疼,不是做梦啊?”魏麟懿满眼不可置信,还有点懵逼的感觉!
这一巴掌可真实在,跟所长当年扇的一样!
三十年前,魏麟懿从特种部队退伍回来,安置工作到了南山镇派出所,第一任所长就是王为,一个五十岁的忠厚长者,对他极好,只可惜好人不偿命,在一次抓赌任务中,丧心病狂的组织者竟然拿出来土枪对着毫无防备的众人就是一枪,首当其冲的所长王为,当场被打成了筛子,连医院都没到,人就没了。
其他警员,辅警和现场赌博的众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包括魏麟懿。
谁能想到就是一个个小小的抓赌,能引出来这么大的事故?
谁能想到,这个赌场的组织者竟然有一个是脑膜炎后遗症患者,俗称精神病!
谁能想到,他家里有一杆私藏的土枪,还敢拿出来行凶?
这一枪过后,多少人因此担了责任,哪怕作为新人魏麟懿这个刚刚分配过来没几天的新警察,也因此一辈子没能走出南山派出所!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装备去!”王为没好气的说道。
“呃,好,好,所长,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今天几号?”魏麟懿不死心的问道。
“几号?你问我几号?8月8号,8月8号,记住没?8月8号!”王为大声强调道。
“呃,好好好,我知道了!”魏麟懿一溜烟的跑去了装备器材室,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竟然是8月8号,今天竟然是8月8号!
结合今天去侯庄抓赌,那岂不是就是悲剧那天?
魏麟懿心神大震,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自己。
回光返照?弥留之际?
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这一刻,他充分理解了庄生晓梦迷蝴蝶是个什么意思了!
因为他现在也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梦境中!
只是,当他看到挂在墙上的防弹衣,他本能的将其穿在身上,然后又拿起一面防爆盾和一根橡胶警棍,这才走出器材室!
“草,小魏,你是有多怕死啊?还穿防弹衣?这玩意,自从来到南山镇,还没有人穿过呢!”指导员李赛揶揄的说道。
“嘿嘿,看着不错,穿着玩的!”魏麟懿也不生气,看到眼睛还好好的李赛,他不由有些欣慰,因为那一枪,不仅带走了所长王为,还打瞎了李赛的一只眼睛,从此指导员成了独眼龙,脾气性格骤变,没当两年指导员就被调回局里后勤当一个有名无权的办公室主任了,总的来讲,一辈子也算毁了。
“上车,出发!”所长王为一声令下,所有人上车,前往侯庄而去。
良城县本地打麻将很简单,可吃可碰可杠,根据规则算胡,最基本的胡牌是十胡,一胡两块钱算,十胡就是二十块,吃三家,就是六十块钱一圈,如果有人买了,就是翻倍输赢,有人顶上,那就是四倍输赢,大家都买的情况下,一局下来就是两三百块钱的输赢,这已经算是非常大的赌博数额了!
毕竟,这个年代,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百块钱左右,一局打一个月的工资,想想都吓人!
平时过年的时候魏麟懿也会在村里跟人打麻将,娱乐一下,但是一般都是几分钱一胡,最大也就是一毛钱一胡,都买上顶上也不过四毛钱一胡,一局下来十块钱输赢,倒也不算多,正好低于派出所抓赌的最低限度!
对于侯庄的这个赌场,其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王为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就是为了养着它,现在养肥了,自然就是收割的时候了!
为了这次的行动,王为专门在镇**借的两台面包车,再加上派出所的那辆所长专座桑塔纳,共计三辆车!
坐在摇摇晃晃的车里,魏麟懿只觉得这场梦真的太真实了,和记忆里几乎一模一样,所有人的神态,语言,动作,都是一样的!
“师傅,今天是几号啊?”魏麟懿笑着问向旁边的刘培林,他还是感觉有点怪怪的,总感觉不像是在梦里,倒像是小说里写的那样,重生了!
“8月8号啊,你才来上一个星期的班,就迷糊了?”刘培林笑着说道。
才上一个星期的班,那确实是8月8号!
那自己究竟是像电影里那样,弥留之际的幻想,还是真的重生了?魏麟懿表示自己傻傻的分不清楚!
不过却不耽误车子往前跑,很快,三辆车来到了侯庄,一如前世一样,车子没进庄就停了下来,户籍警李倩和辅警张娜负责看车,剩下五名警察和五名辅警,在所长的带领下,开始徒步进村。
“等下,小魏和小斌负责冲锋,其他人跟上,老刘和小刘,你俩负责院墙外,万一有人敢翻墙,你们负责拿下,其他人跟我冲!”王为沉声说道。
“放心吧,所长!”魏麟懿和花斌异口同声的说道。
魏麟懿作为特种部队转业回来的,还有少林寺出身的花斌,两人是当仁不让的主力,所以王为给他俩的任务是冲锋陷阵,遇到敢于反抗的,直接撂倒!
侯国富和侯国强是兄弟俩,这兄弟俩从小就擅长打架,十几岁开始,庄里就是一霸,没人敢惹的存在,侯国富又因为小时候得过脑膜炎,有轻微的后遗症,脾气一上来,六亲不认,不死不休的那种,所以更加没人敢轻易招惹他!
于是,就成就了哥俩称霸一方的格局!
打东家,骂西家,就算是条狗走他俩家门口过,也得被拽过来扇两耳光!就是这么霸道!
不过,对待自己村子里的人坏,对待外面村子,他们哥俩倒是很讲义气,所以朋友很多,当然都是酒肉朋友为主!
这些人不事生产,典型的都是: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
所以这些人聚集到一起,还能有个好?
打牌,斗地主,推牌九,搓麻将,那都是习以为常的娱乐!
这不,今天晚上,又在侯国富的家里,摆上了四桌麻将,参与打牌的就有十六人,还有十几个在旁边观看的!
加起来足足有二三十人!
别人家到了晚上,那都是熄灯睡觉,唯有侯大富家里是灯火通明,喧声四起!
周围邻居那也是敢怒不敢言!
生怕得罪了这群不务正业的社会败类,给自己家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侯国富虽然心智不全,但是属于那种傻进不傻出的类型,他和弟弟邀请人来家里搓麻将,那可不是白搓的,首先茶水费他得收,一人十块钱,现场小三十号人就是小三百块!
另外他还在外面拿了烟过来卖,都是独家的生意,黑心的很,外面华子五十块钱一包,他这里就得一百,直接翻倍!
外面紫树七块五一包,在他这直接二十块,小贡外面十块钱,在这三十,大贡外面二十块,在这五十!
不怕你嫌贵,就怕你不买不行!
所以一晚上下来,别的不敢说,他倒是能赚的盆满钵满的!
侯国强则是一边参与赌博,一边放点贷,谁要是手里资金紧张了,可以在他这过渡一下,利息也不多要,九出十三归,明天就得还!
九出十三归的意思很简单:你来借100块钱,只给你90块钱,明天你得还我130块钱,中间的40块钱是利息钱!
所以,哥俩就靠这个,哪天晚上不得捞个千了八百的!
牛逼得很!
不过你要说你借了有勇气不还,那人家哥俩也不怕你,反正侯国富有精神病,脑膜炎后遗症,杀人不偿命,不信就试试看!
所以,在他这玩的,还真没有敢跟哥俩耍赖的!
老远,就看到侯国富家里灯火通明,一片喧嚣。
刘培林跑到东面蹲守,刘兆成在西面蹲守,王为带着剩下五人直奔大门。
花斌冲在最前面,正准备踹门,魏麟懿一把拉住他,让他等一下,好巧不巧的,这时候有人开门出来了。
魏麟懿见此,心中不由一喜,果然和记忆中一样,有个人开门出来!
刚出门就看到一群警察堵在门口,求这个人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不等他喊出声,魏麟懿上去一个手刀就把他砍晕了!
任杰很有眼力劲的接过去,给戴好手铐!
魏麟懿上前打开大门的门锁,然后和花斌一起冲了进去,其他人都是紧随其后。
八个人,人手一根橡胶警棍,一面防爆盾,突然鱼贯而入,造成的声势绝对是让里面的人很懵逼,弄不清楚这是来了多少人呢?
很多人都是多次进宫的老手了,很聪明的往桌子底下一蹲,抱头一动不动!
不过他们老实,却也有不老实的,比如一根筋的侯国富,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情况下,他已经拐到了屋里,一支土枪就抱了出来,气势汹汹,一副恶狠狠吃人的模样!
魏麟懿一冲进来就在找他的身影,结果没找到。
当他从屋里端着土枪捅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是想都不想,直接扑了上去。
侯国富也没想到有人竟然扑向自己,手指勾在扳机上,一紧张,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巨响,一阵硝烟浓浓散开。
“碰——”的一声,魏麟懿重重的摔在两三米外的地方,“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这时候,现场所有人都懵逼了!
不就是抓个赌嘛?怎么还动枪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拿下他!”王为气急败坏的喊道:“快打120!”
花斌和任杰如梦初醒般,冲向了侯国富,但后者也不是吃素的,土枪打完子弹不假,但是也足足有一米五长,拿在手里当棍子,完全不惧冲上来的两人,一时间,打的有来有往,好不热闹!
而王为和李赛迅速跑到魏麟懿面前,只见他浑身上下,血淋淋一片,到处都在冒血,嘴角还在往外流血。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一阵后怕!
因为侯国富手里拿的这种土枪都是自制的,两人当了那么多年的警察,对此太熟悉了,甚至自己都会做,采用的无缝钢管加木托,里面装填的是火药,钢柱,用红纸炮激发,一旦打出来,射程也就四五十米,但是面积却很大,一扫一大片的那种,覆盖面很大!
如果不是魏麟懿以身堵枪口,现场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跑不掉!
而王为和李赛两人距离侯国富也不远,首当其中啊!
王伟刚刚也看到了侯国富的举动,一瞬间腿都软了,他没想到魏麟懿这么勇,直接拿自己的身体去堵枪口!
“120打,打了吗?”王为颤抖的说道。
“打了,在路上!”李赛也是紧张的不得了。
“等不了了,让李倩把车开来,咱们往前送送!”王为沉声说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