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马威(二)

之后她基本没有出府,每日给顾成安房内送几次汤药,偶尔跟着管家去学习一下日后可能会接管的事情。听下人们说,顾成业再过几天就要外出去边疆了,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沈凝秋听着她们低声议论着,磨着盘子里的药粉出神。

那日晌午,顾成安不在屋内,下人们说他跟管家去东院了。沈凝秋得了空,便准备回房歇会,刚踏进月洞门,看见自己移植的芭蕉这几日似乎有长好的趋势,便走上前去查看一番。距芭蕉树只有几步之遥时,从墙头突然跃下一只花猫,利爪划过沈凝秋的脖颈,她退了半步,抬头看那猫又快速翻墙逃走了。还没来得及细想,这猫为何会出现在这院子里,她一低头,便看见芭蕉树下,一只黑猫的尸体正躺在土堆旁。想来刚才挠人的猫是来给这黑猫报仇了。好端端的,为何会有黑猫的尸体出现在自己屋前?不过也不用细想,这府内想找自己不痛快的,除了陆青琪,便是顾婉霜。不过这两人都住在西院,大费周章地做这一遭,有些白费力气。须臾山上什么野物没有?打小她便与师父见惯了各种活物从寺内路过,到了晚上甚至有各种鸟兽之声,与戏文里说的鬼宅也没几分差异了,还会怕猫尸?看着这黑猫,沈凝秋突然想起,顾成业与她们二人是同住在西院。她心中有了谱,这猫从哪来,便到哪去吧。

几日后,沈凝秋正在顾成安房里研墨,西院的下人来传话了,沈姑娘,大少爷让您去一趟西院正堂。顾成安正写着字,闻声抬头,瞧着沈凝秋。

“公子,我去一会儿就回来。”

顾成安见她不说,便也没问什么,轻声应允了一句,便让她走了。

到了西院,不出意外,陆青琪脸色铁青,顾婉霜则贴着顾成业梨花带雨地哭诉。二人见沈凝秋来了,便怒目相视。

“沈凝秋,你好大的胆子!”顾婉霜尖声吼着,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四小姐何出此言?”沈凝秋一脸迷茫地望向她们,“奴婢不知。”

“装什么无辜?那黑猫死尸不是你放入我房内还能有谁?”陆青琪这时忍不住了,咬牙切齿地说道。

“奴……”

“好了!都安静些!”

顾成业似乎有些不耐烦女子的争吵,他站起身来,走向沈凝秋,看着她,问道:“我问你,那黑猫,是不是你放进去的?你如何在我众多护卫与侍从的眼皮底下潜入房内的?”

沈凝秋抬头望着他,又转头看了一眼一旁蓄势待发的两人,开口道:“大少爷,我可以回答你,但是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沈凝秋这话一说话,顾婉霜立马又要发作了,顾成业制止了她,看着沈凝秋,半晌才道:“可以。婉霜,你和青琪先回房吧!”

顾婉霜气得跺脚,陆青琪双手握紧了拳头,整个人都在发抖,但是仍旧拉着顾婉霜,回了房。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沈凝秋看了一下他身后的仆人,又低下了头没说话。

顾成业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支走了仆人。

“现在可以说了吧?”

沈凝秋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是止不住的兴奋。

“大少爷可知道须弥子?我的功夫便是他教的,他是我师父。师父说你是我的有缘人,我想问大少爷……”

“够了!”

沈凝秋看着他,有些不解。

“沈姑娘,你是我二弟房里的侍女,你该注意分寸。我不知道他为何执意招你入府,但你既然做了他贴身侍女,就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份。”

“不是,大少爷你听我说……”

“沈姑娘!今日猫尸的事我暂且不追究了,但日后你若执意像今日这般,我会考虑将你逐出顾府。”

沈凝秋不说话了,她有些难过,他不知道须弥子,那说明他不是师父说的有缘人。可师父明明说了,那人就在这将军府中,难道是府内的其他人?这时管家随仆人走来,向顾成业施了礼,便侯在了一旁。

“二弟派人来寻你了,沈姑娘回去吧。”

说完顾成业转身走了,沈凝秋跟在管家后面,一路不语,她有些难以接受,她一开始想的方向就错了。

回到住院,顾成安仍旧在房内忙着,沈凝秋没有进去,便站在门外候着。她一时有些心烦,这次是有些心急,如此莽撞就报出了师父的名号,日后若是给他招惹麻烦就不好了。

屋内,顾成安见她回来后不进来,也一言不发,便搁了笔,走出房门。沈凝秋仍沉浸在后悔与担忧中,没有发觉顾成安已站在她身侧。

“脖子上的伤可不能大意了。”

沈凝秋这才发觉他在看着自己,不自觉地拿手护住了伤口。

“每日涂抹三次,入夜清水清洗一回。”说着,他拿出一只药瓶放入她手中,“过几日祝太医来了,再让他给你瞧瞧。”

沈凝秋接过药瓶,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说什么。直到顾成安抑制不住的咳嗽声响起,她才反应过来,连声道:“公子还是快回房吧,外头风大。”

顾成安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转身进了房间。

是夜,顾成安坐在案前,翻看着一些记载本地杂谈的书。顾成业推门进来,也没看他在做什么,坐在他一旁的椅子上,说道:“今日的事二弟如何看。”

顾成安笑得十分自然:“今日何事?”

“二弟可别装作不知情,我看你一早知道那姑娘的来历。”

“大哥这么说,是也知道了?”顾成安放下书看着他。

顾成业想起今日沈凝秋提过的须弥子,欲开口同他讲,又想起沈凝秋后面的荒唐话,自觉让他知道了不好,便没再讲下去。

“二弟,你要收她我不管,但若是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伤着青琪和婉霜了,我可是不会留情面的。”

顾成安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一样,调侃道:“大哥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她又不会吃人。”

顾成业见他如此随意,不放在心上,有些置气,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