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忘了我,可我还有哥哥。
他虽然在外人面前从不和我说话,但私底下却对我很好。
他会给我买糖,会给我带小玩意,会在我关在房里不许出来的时候,从窗户缝隙
里递进来一本杂书。
他说眼下的一切苦楚都会过去的,等我变懂事了爹娘就会让我出来,就会对外宣
布我生还的消息。
我信了。
因为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是小时候记忆里牵着我去吃胡辣汤的哥哥。
是会在我弄坏爹爹瓷瓶时帮我顶罪的哥哥。
可我却忘了,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是在我尚且没走失前只有四岁时的事了。
如今的他更是杨云舒的哥哥,是守护她长大,陪伴她从一点点长到如今的哥哥。
今天陛下御赐了一些甘果给朝臣,爹爹拿回来六个。
他将甘果分于我们一人一个,剩下的那个供奉到祖祠,让列祖列宗享用。
我拿着有些不舍得吃,对于爹爹这忽如其来的记挂感到受宠若惊,几经犹豫下,
这枚甘果便没有吞下肚。
娘亲好笑我的踌躇,拿过那枚果子放在盒子里,对我说想吃了便去取,让我不用
这般小心。
我笑了笑,对眼下和和睦睦的画面感到温馨。
似乎经过时日的磨合,大家终于向我敞开了怀抱,接纳了重新归来的我。
所以我用力点点头,转身就回房继续去绣那张帕子。
这是我给娘亲的礼物,是我这些时日跟着绣娘绣了很久才绣好的作品。
绣娘说娘亲见了我这般努力会很高兴,她鼓励我将这张帕子送给她,说我值得被
肯定。
我点点头红了脸,为幻想里那副母女相拥的场景高兴。
然而等我挑灯绣完拿去给娘亲时,看到的就是杨云舒依偎在她怀里啃食甘果的画
面。
她笑得娇憨可爱,捧着那枚不大的甘果一点点吃着,笑说好甜。
而娘亲则点点她的鼻子,递给她一盏茶汤,让她润润嗓子别齁到。
看着她们这幕母女相依的画面,我的心碎了。
一步一步靠近,我在娘亲扬起笑容问我为何而来时,一巴掌扇在杨云舒的脸上。
[那是我的。]
噪音沙哑,我睁着一宿未睡的红眼看着杨云舒:「那是我的果子。」
[娘!她打我!]
杨云舒哭哭啼啼地松开手,任由甘果滚落。
她窝在娘亲怀里一个劲地哆嗦,捂着脸不停地哭。
娘亲紧紧搂着她,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向我。
我倒退两步,将绣帕死死攥在手心,痴痴地笑了。
见状娘亲愤恨地开口大骂:「你是脑子哪里出了问题,做什么无缘无故打你妹
妹!]
「一大早就疯疯癫癫,是经书没抄够还是祖祠没有跪够,当真是不可理喻!]
[无缘无故?]
「哈哈哈哈哈哈哈无缘无故.…….J
我松开她的手,一脚踩碎地上的甘果,当着她的面一点点碾成碎末:
「这世上哪来的什么无缘无故,不过都是被逼到绝境而已。」
「娘,这枚果子是我的,是我的!」
「你为什么要给她吃!这是我的!]
我像是困在水潭里即将溺死的野兽,不断重复吼着那句「是我的」,我以为娘亲
会思考会感到歉意。
然而我小瞧了她对杨云舒的维护,只见她嘭的一下拍桌而起:
「什么你的我的!这些都是我们给的!是你自己不想吃的,我给云舒了有什么不
对!」
「不过一个果子而已,有什么好争的。以往家里每回都有,你做什么这么计
较!]
[可我没有啊!]
我哭到发疯:「我有吗,娘你告诉我我有吗!我吃过吗!我见过吗!从来没
有!」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这么偏心!我才是你的亲骨肉啊!我才是你的女
儿!」
我哭到眼前都是黑的,喉咙里撕裂般的痛,可这些都比不上我心里的痛。
一直以来我都在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急,我们十年未见总是要多磨合一阵的,可
我错了。
骨肉血亲哪来的磨合,那不过是我安慰自己的说辞罢了。
真正爱你的人只望你一眼便舍不得你委屈,就如同当下杨云舒在我吼完那句忽然
也哭了起来,而娘亲慌慌张张地抱着哄她。
因为那句我责怪杨云舒抢了我东西的话,娘亲第一次红了眼叫我滚。
[你只在我身边四年。」
她对我说:「而我养了云舒十年,杨锦笛你不要逼我说的那么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