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紫色的漩涡
一声老鸭的叫声:嘎——嘎——
漩涡尽头有老鸭?
童谣赶紧睁眼,是的,眼前是有两只老鸭,大概是被人追,摇曳小方步,“嘎——嘎——”地叫着,扑棱一声飞进一坑泥塘。
椭圆的池塘,屯了一池子长着绿毛的死水,几只鸭子进水,搅动了池底的污泥,发出一阵腥臭。
童谣伸手摁住鼻子,看见了头顶的细叶榕。
榕树有两人合抱起来那么粗,繁茂的枝叶伸出去好远,差点就遮住了原本就不大的池塘。
从池塘西侧有一条青砖路,蜿蜒向前。
榕树黑色的根须,从青砖地板的缝隙中钻出来,像是从地下钻出的怪物,把青砖顶的裂到一边,歪歪扭扭的。
沿着那条青砖的边上,是一排高高的砖墙,清灰色的,起码砌了两米高,让诺达的院子显得因阴森森的。
“嗡——”
汽车马达强劲的轰鸣声由远而进,在童谣背后响起,随即就到了跟前,童谣赶紧转身,避在路边。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从院子大门口方向疾驶过来,转眼就到了跟前。
开车的人最大不过二十三四岁,鼻正口方,俊美有型。身上穿着裹裹党少校军服,神情严肃。他的双手伏在方向盘上,努力稳定住颠簸的车身,根本就不在意到站在路边的童谣。
吉普疾驶而过,疾风掀起了童谣身上白色的长款衬衣的一角。
“酷!”
童谣暗暗喝彩,伸手摁住飞起的裙摆,心底竟没有半点怪罪他冒失的意思。
这是哪个剧组在拍戏?
看来也是民国款。
看人家的道具!
看人家的男主!
看人家这场地......
就冲着颜值,到时候多少人得去去冲会员啊!
忽然想到自家剧组的面瘫男主,童谣泄气,心里像是灌了半瓶醋,酸的牙都软了。
反正四周不见场务,也没看见有镜头,也不见有人出来清场,抱着学习的目的,童谣决定大胆跟上去看究竟。
军绿色吉普开的飞快,在青砖路尽头的一排青砖屋前戛然而止,刹车的脆响声中,男子一个飞跃下了车,即可向屋子门口奔过去。
童谣啧啧嘴,人家男主下车的动作都这么帅,回去就得换动作指导。她一溜小跑追到房子前。
屋门前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哨兵。
同样穿着裹裹党军服,面容冷峻,身上背着的长枪却比剧组里那些道具看着真实许多,其中一人挡住准备进入的裹裹党少校,严正阻拦:“长官,请您不要难为属下——”
诺诺!
看人家这演技!
童谣暗暗赞叹,一个小兵都这么专业,看不出没有半点表演的痕迹。
少校军官看着拦下自己的士兵,声调冷冰冷:“你让开——”
“长官——”哨兵坚持,“请您理解!”
“啊——啊——!”
两人僵持时,房间内忽然传出一声男人苍老又凄厉的惨叫。
似是在受刑。
那人想竭力承受痛楚,却又抵不住痛楚,隐忍着,又无法跟疼痛抗衡:“啊——啊!”
童谣被吓的打了一个冷战,她清楚地看见,当身穿军服的少校,听见那声惨叫时,身体也明显哆嗦了一下,冷峻的脸上显现杀气,对士兵说到:“让开!”
“请您别让属下难做。”
少校抬起手,左右开弓,给了士兵两个耳光:“滚开!”,打完,大踏步进入里间。
士兵受了委屈,却不敢发作,伸手摸自己的脸,默默跟在少校身后。
他身边的同伴赶紧追上去,伸手拽住他,把他拽到一边墙角:“你就是没眼色,跟上去干什么,找死啊......”
童谣开始觉得不对劲:剧组里,谁敢这么打啊,这敬业的态度,也不像是拍戏啊?
正诧异,从院子大门处又传来了汽车的轰鸣。
两辆军绿色敞篷军车一前一后驶过来,身穿裹裹党军服,荷枪实弹的士兵战列在卡车箱的两边。不等卡车停稳,车上的士兵迅速下车,列成小队。
这些士兵明显比门口站岗的士兵精神一些,装备也更精良。
随后驶来一辆吉普,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尉军官从车上下来,指挥已经列队的士兵,将在房门口站岗的两名哨兵缴了械。
其余的人立刻补位警戒,剩下的士兵则听从少尉军官的命令,战列在一边。
院子另外一侧的房间里,陆续有人探头出来看热闹,一见眼前的阵势,又赶紧缩回去,诺达的院子除了拉动枪栓的卡擦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异响。
现场乱的像庙会,没有人在意猫在一边张望的童谣。童谣的好奇心更甚,反正现场的人也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大摇大摆就进了屋子。
院子乱,室内更乱。
室内烟雾缭绕,一盏电灯在屋顶垂着,人从灯光下走过,光影凌乱,正对门口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大总统画像及忠孝仁爱的横幅。
左侧墙壁上,悬挂着“洗心革面”的横幅,横幅地下,横放一个粗大的木架,架子两边吊着铁链,锃亮发光。
紧挨着木架,摆着一张实木高椅子,椅子很窄,刚好把一个人的身体卡住。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就坐在椅子里,手臂被绳索困在椅边扶手上,血,顺着绳索往下滴,落在地上成了绛红色。
看来,刚才的惨叫声,就是这老者发出的。
老者身边站着两个男人,穿黄色军裤,白衬衫。壮实一点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钳子,钳子的头上鲜血淋淋。
另外一个瘦高的男人正抬脚,在老者的衣袖上曾皮鞋上尖的血污,一边问:“你们吵够没有?我问还是不问?”
“放人!”
是少校的声音。
童谣循着声音望过去,进房间右拐三米靠墙,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前围绕着几个身穿军装的男人。
两个人站在桌子两侧,手里举着枪警戒。
三个人空手,神色紧张地劝解着什么。
桌子后面是一张太师椅,椅子内坐着一个穿便装的男人,瘦弱,鹰鼻,留着两撇胡子,似乎是这房子里的领导。
少校军官在桌子后面站着,他手里有一把手枪,抵在坐在桌子后面那个鹰鼻男人的鬓角。
童谣一时忘记身份,挤到到跟前。
还好,屋内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少校身上,没人注意来到跟前的童谣。
一位高个子男人舔着笑脸对少校说:“舒处长,大家都是同僚,有话好好说呢。”
“是啊,舒处长,有误会就谈到清楚明白,有什么事不能坐在慢慢说呢?”旁边个子矮一点的男人帮腔。
“放人!”少校不理其他人的话,只坚持自己的意见。
坐在桌子后面的鹰鼻男人人双手举起来,从座位上缓慢站起来,对少校说:“舒铜,你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
看来,少校叫舒铜,他紧绷着脸,青筋都绽了出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放人!”
鹰鼻男人微微歪头避开舒铜的枪口,对对面那个穿白衬衣的男人使一个眼神:“放了。”
那人看看舒铜,又看看他手里黑洞洞的枪口,不情愿走到木椅前,解开了捆绑着的绳索。
老老者努力了几次想要站起来,发现都是徒劳,干脆坐着,只是把手举在胸前抱着,鲜红的雪从指头尖上往下流,一会就把胸口染的鲜红一片。
童谣抵近,见老者脸上是视死如归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