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妈妈过不下去时,也曾和他们提过一嘴离婚。
外婆一听就急了,告诉她家里的一切都是舅舅的,她回村也没地方住。
然后舅舅就把她强行送回了家,逼着她给奶奶爸爸下跪道歉。
奶奶一见,无比嚣张:
“我还以为多有骨气,还不是舍不得城里日子,得乖乖回来?”
“我们爱国是正式职工,住楼房,多少女人惦记,有的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从那时起,妈妈就变得沉默寡言,再不回村走动,上产床都没给村里打过一通电话。
这一世,妈妈依然无娘家可依,没有工作。
她连打离婚官司的钱都没有,多半只有净身出户一条路,想要带上我,更是天方夜谭。
“妈妈,你走吧,我以后想办法偷偷去找你。”
我想过了,上一世奶奶是中考后才逼我辍学的,我考完试,就找借口出门,再也不回来。
妈妈坚定地摇摇头:
“傻孩子,妈妈不会丢下你。妈妈能办到。”
第二天一早,妈妈宣布要出去找工作。
奶奶的嘴差点撇到天上去:
“你个农村人,小学毕业,粗手笨脚,谁家瞎了要你?”
妈妈没理她,继续宣布:
“乔乔初三是关键时期,我要让她去住校!”
这句话大大刺激了爸爸。
“蔡福娣,一个学期住宿费三百,你出啊?就几站路的事儿!”
他口中的几站路,其实是一个小时车程,为了赶上早自习,我每天五点就要起床。
奶奶一听要钱,急得变了脸:
“初中毕业就能去打工了!老李家的小闺女,在南方打工一个月赚上千块,罗乔多个鼻子还是多个眼,非要跟人家不一样?!”
可妈妈铁了心。
她以菜刀开路,帮我收拾好了行李。
奶奶骂骂咧咧把包抢过去里里外外摸搜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一分钱,才还给我,阴阳怪气道:
“没钱学校能让你住?你要是下跪求人,丢的可是我们老罗家的脸!”
“放心,我不用你们出钱,我自己负责!”
去学校的路上我气得直哭。
妈妈擦擦我的眼泪,什么也没说。
到了学校,她跟老师说让我先住进去,三天内肯定把钱交上。
我的心跟着揪起来,到了寝室行李都没拆。
我知道住宿费对妈妈来说有多难,我固然希望她筹到,但如果没有,我直接提着行李就能走。
妈妈两天没跟我联系,我心里大概有了数。
于是第三天放学,主动跑去班主任办公室去说搬走的事。
结果,我敲门进去,发现妈妈已经在了。
她告诉我,她跟村里的寡妇周奶奶借了一千块钱。
周奶奶心善,以前每次外婆偏心舅舅,她看不过眼总会说两句公道话。
这两天她回村找了好几个发小,没有一个借钱给她。
外婆舅舅他们听说了,不但不借,还四处说,我家是奶奶和爸爸当家,借钱给妈妈纯属肉包子打狗。
还是周奶奶在村口看见她抹眼泪,主动问她是不是遇到坎了,拿出了自己的积蓄。
她还告诉我,她找到了一个刷碗的工作,老板娘人敞亮,给她开六百块一个月。
年初的小县城,这个工资着实不低。
这也意味着,这个工作异常辛苦。
妈妈几乎从早忙到晚,早上帮老板娘摘菜备菜,饭口收盘子洗碗,下午串烤串,大排档帮忙,一直干到半夜收摊。
腰累到直不起来,也从不喊累。
有好几次收摊太晚了,妈妈就直接在小店里打地铺,惹得奶奶一堆怨言:
“我家爱国这是什么命啊,摊上这种媳妇!”
“生不出儿子,钱也不往家拿,现在还不着家了,这是要活活累死我啊!”
她天天在小区和七大姑八大姨嚼舌根装委屈。
搞得妈妈一回小区就能听见各种闲言碎语:
“福娣,你不着家可不行啊,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你这样,乔乔也会抬不起头的。”
“你在外头洗碗能挣几个钱,伺候好男人才是正经事儿。”
这里面的绝大部分人,一辈子最大的价值就是伺候男人一大家子。
妈妈懒得跟她们掰扯,一门心思上班赚钱。
不到一个学期,连本带利还完了周奶奶的债,还攒了几百块。
她给我买了过年的新衣,还有各种参考书和习题集。
可我笑不出来。
成绩方面我不担心,重生一次,我拿出了全部力气学习,在全学年名列前茅。
但我无论怎么盘算,都想不出能让妈妈成功离婚的方法。
期末考完试,我又要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了。
从期末考的考场走出来,我看见了妈妈。
她以为我没考好,安慰我:
“没关系的,乔乔,你只要用尽全力了,就对得起这辈子。”
我摇摇头,第一次跟她讲起我上辈子的死状。
“妈妈,奶奶一直想着让我去南方打工,高中的学费也太贵了,我怕这次还是……”
妈妈温柔地笑了:
“不会的,乔乔,你只管专心学习。离婚的事,我已经有眉目了。”